心血來潮,來寫個兒時記趣,其實也不太趣。只是有的時候回憶會浮上心頭,認真的讓它在腦中重演時,卻又發現留下的片段不多。姑且一記,作為往後懷想的依據。

最近總是想到國小左右的小時候,發現了一個很神奇的缺口!我記得是三年級開始上何嘉仁美語,而我都是上完課走回斜對面的阿嬤家吃晚飯,沒有美語課的時候,也是在阿嬤家寫作業,等老媽來接我回家。但是我又記得在桃園的場景,阿公阿嬤以前在桃園有個魚池,當然不是像台北的釣蝦場那樣小小的,而是像一個馬拉松大跑到一樣,整台車子可以開進去,正中間是個超級大魚池,周圍一圈大概是兩線道寬的路,供客人停車、架椅子,消磨一整個下午。

問題出現了,所以我的國小生活到底是在哪裡過的哩(歪頭)

雖然個人推測那應該是我國小三年級以前的事,但是我幾乎沒有三年級以前的記憶,僅剩下魚池這一段,所以就隨便安插了吧。

魚池很大。我從來沒有完全走過一圈,所以也不知道整個魚池範圍到底有多大,但是我記得入口是兩個很陡峭的斜坡道,右上左下。上去之後往左邊就會到阿公阿嬤的屋子,屋子全部是木板蓋成的,總共有四個房間,最裡面的是廚房,我很少進去,畢竟小孩在那裏出現總是被認為佔位子又找麻煩,但我記得裡面有個大水缸,阿嬤會從裡面舀出一大杓一大杓的水來洗菜,那個房間暗暗的,天花板上只吊著一兩個橘黃色的燈泡,所以其實大人們也不會一直待在裡面。

廚房出來正前方是一個小窪地,窪地上有一口很大的井,遠比現在去古厝看到的來得大,古厝的井大慨能容一個成人的寬度,而這口井能容四個成人,這個井上總是蓋著一塊恰到好處的大木板,當然是防止人掉下去用的,但阿嬤更常在井邊的小空地洗衣煮飯,所以大木板也成為臨時的置物架。這個小窪地再往前就是個池塘,與魚池沒有相通,池塘裡有鵝與鴨,但是我們不會吃牠們,只是看著他們時不時的出現,滑滑水,嘎嘎嘎。其實這個池塘往後還有通道,連結到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,如果人要再往後走,只有一條小徑,而那條小徑有兩個守門員,讓從小怕狗的我從來沒敢跨過那個範圍,印象中後面是個菜園。

某一天,阿嬤抓了一隻雞(是的,房子的外圍有個雞舍,而且雞都超級凶悍,會朝人暴衝的程度)在小窪地上放了個小碗,然後拿了菜刀在牠脖子劃了一口子,血就這樣一滴滴的落入碗中,那隻雞也愈來愈無力掙扎,而我就站在井邊,看不懂為什麼要這碗血,也看不懂這是在做什麼,但是我知道阿嬤說要煮香菇雞湯給我喝。

突然,在快擠盡最後幾滴血的時候,雞猛的踢了下腿,把整個碗踢進池塘裡,阿嬤滴了半天雞血就這樣沒了,而且手上還多了個傷口,這是雞的最後掙扎。但是阿嬤身為地球最強人種(歐巴桑)也不是好惹的,一刀子下去結束了雞的生命,我對這個生命的結束沒有感覺,只是直直的看著這些動作,還有阿嬤手上的傷口。這是我對大井還有小窪地與小池塘僅有的記憶。

第二個房間分成兩個部分,一邊有餐桌與冰箱,另一邊是阿嬤的房間,餐桌靠著牆角,上面總是堆著好多東西,冰箱我倒是沒開過幾次,我每次一到魚池都直奔阿嬤房間,小小的房間,單人床上是阿嬤的味道,一張桌子擠在窗前,窗上是自己釘的綠色格網,旁邊是個櫃子,有阿嬤的瓶瓶罐罐跟明星花露水,還放著一台屁股很大的小電視,躺在床上可以很悠閒的看,房裡的一切都是木頭,只有床架是鐵的,冬天摸到時總會小小的尖叫一聲。

第三個房間是阿公的房間,也是小小的,床架也是鐵的,桌椅櫃也都是木頭,但是味道不一樣,是阿公的味道,阿嬤說那個是「老人味」,我有的時候也會到阿公床上滾一滾,但房裡沒什麼好玩的,能引起我興趣、把玩的東西也沒有,所以並不常待在那裏,只隱約記得床下有箱子,而我從來沒有因為好奇打開看過,那裡面究竟有些什麼,現在也不得而知了。

第四個最靠外面的房間是儲藏室,裡面塞得滿滿的,當然也沒有進去探險的可能。

四個房間的前面有一塊空地,不冷的時候,或是天熱的時候,都會在外面的大圓桌上吃飯,旁邊還有阿公的小綿羊、割草機或是其他的器具,所以飯香中總會搭配著一些其他的「土味」,跟阿嬤在內湖家裡煮的味道很不一樣。有一次我在地上玩的時候,突然從堆在木板旁邊的空盆栽裡爬出一隻大蜘蛛,應該有我現在整個手那麼大(是手掌+手指的範圍!)毛毛腳的那種,而且還往我的方向衝過來,同時還有一個人跟我一起尖叫,我已經記不起來是誰了(也許是我媽?)但是我記得阿嬤一個箭步衝過來,解除了這個危機!

大概每隔一個小時,阿公會騎著小綿羊在魚池繞一圈,像是停車位計時人員那樣,計算釣客數還有時數,阿公都會戴上他的鴨舌帽,這個習慣就算到了內湖家也是一樣,門鈴上方的牆總是掛著一頂帽子。而我會站在機車的踏板上,兩隻小手扶在儀表板上跟著去兜風,前面有個籃子,裡面放的是計時單子,左右兩聯,左邊留存,右邊給客人,整本是粉紅色紙,所以我常常拿起來看,然後問阿公他在寫什麼,雖然他的山東腔有點重根本就聽不太懂,但我還是一直問,翻一張就問一次。

騎到一半的地方,有兩個大樹交纏,所以阿公在那邊卡了一個大木板,變成一個可以休憩的平台,另一邊則是一個小屋,裡面堆放了一大袋一大袋的魚飼料跟一些器具,阿公常常會讓我坐在那裡,自己忙著整理東西,但我總是催促著他趕快離開,繼續去兜風。因為魚飼料好臭,機具的機油味也好臭,平台上也有落果散出的酸味,我通通都不喜歡。

在那個地方,客人大多是講台語的閩南人,雖然阿嬤是閩南人,但阿公還是聽不太懂台語,有的時候客人說話不太客氣,大抵就是所謂族群上面的對立,欺負阿公是所謂的外省人聽不懂,但是簡單的我還是聽得懂,就算聽不懂,小朋友對於大人說話的表情聲音是很敏感的,所以我就會站在機車腳踏處,死死的盯著那個「說話不客氣」的客人。有的人會因此而收斂,有的人會轉而逗弄我這個小孩,但我都不理他們,所以他們就會乖乖閉上嘴巴,坐回自己的摺疊椅釣魚去。阿公也不會因為我的臭臉罵我,我想他多少也知道客人們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吧。

跨過池塘的另一邊,有一間狗屋,有著三角屋頂的完整狗屋,住著一隻阿公阿嬤認為很善盡職守的土狗,叫做大黃。有人車靠近房子就會大叫,雞偷跑也會追著跑,而且還不會自己吃掉。但是我從來沒有靠近過大黃的家,因為我怕狗,也因為他對那時我的身高來說太巨大,就算他要跟我撒嬌,應該也會把我壓扁吧!

 

 

 

這些就是我國小低年級所有的記憶了,有狗、有雞、有木頭房子、有井、有小綿羊機車、有魚飼料的味道,有阿公,有阿嬤。但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我媽哪裡出現過。

我媽總說,小時候她被我爸氣得半死,所以不等他來接,直接帶著我坐計程車回家。也就是說,我每天都會見到媽媽,但我初期的記憶裡卻沒有她。每次她說起我小時候如何如何,我都完全沒有反應,彷彿我未曾經歷過那些,彷彿她說的是另一個小孩。

我的記憶,在24、25歲這兩年終止,我已看不到也聞不到記憶的味道,可眼淚並沒有隨著時間消逝,我的心彷彿還停留在那兩年,心上那兩道痕沒有癒合,仍舊曝在那兒。從某個層面來說,這讓我無法前進,雖然我分不清楚,究竟是它讓我無法前進,還是我選擇不要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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